姜启

【罗陆】云飞成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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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summary:陆风平你看,云飞成风。

  

  
一.

 

  我叫罗飞,是一名刑警。

 

  有人曾经问过我,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呢?

 

  我告诉她,那就像是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,突然迎面会遇到一堵墙。这墙向上无限高,向下无限深,向左无限远,向右无限远,这就是死亡。

 

  那是我亲眼见着陆风平葬身火海前一直认同的一段话,但这具体是哪位名人说的,我全权不记得了。

 

  我以为我见过无数次的死亡,见过邓燕阿姨捂着渗血的伤口让我去追凶手,看过小刘躺在血泊里跟我说没事。他们都让我先去追凶手,又同样只在最后留给我一具冰冷的躯壳,可能唯一不同的,是十年后的我没有退缩。

 

  人大概是永远不会习惯死亡与离别的。

 

  我见过被害、牺牲,见过救赎、陷落,我曾经以为我早就对生死看淡了,怎么最后还是会像疯了一样的难过。

 

  他会死吗?我不相信。

 

  火光映在我的眼睛里,仿佛世界都是红里映着黄的颜色。让我想起初见他时,大概是在一个研讨会上,灯光映的整个会场也透着暖色的光。


         那天一个穿着风衣的男生风尘仆仆地赶到,蓦地推开门,然后光和风一同进来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,我闭着眼,听凌明鼎教授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。


         我不曾睁眼,如今的我是多么后悔。哪怕当时只看他一眼,也能把他和光芒一同记住了,而不会在往后几天的日日夜夜里被现在这场大火湮灭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,是他的声音,还有对答如流的自信。现在想来,他还不愧是凌教授的得意门生。

 

  我们再有交集,估计就是鲁局给我推了他的微信。陆风平这人也挺好笑的,好友验证给我发了三遍的“陆风平:我是陆风平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应该是个嘴挺碎的,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,不然这个人也不会连发三遍“我是陆风平”。


         那天下着雨,见面的第一句是——“龙州刑侦大队副队长,罗飞,对吧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他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,眯着眼笑的样子,威胁着要谈条件的样子。不过那时,我只当他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,披着层皮想要替自己牟利。


         而他的条件,太苛刻了,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不安好心的人,本就是冲着我来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知道,零八年阳县命案现场,在那个废弃工厂里,罗警官,发现了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天空的雷响,混杂着雨声。我感到一瞬间的窒息,血腥气交融在潮湿的水汽里,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噩梦里。


       直到我晕晕乎乎地抬头望进陆风平的眼里,才意识到那件事已经过了有十年了。终于有人找到我,逼迫我不再沉溺于午夜梦回曾经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,而是握紧手里的枪,戴着警徽,重启那份陈旧破碎的档案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姚舒瀚的案子查到一半,小刘送来了陆风平的档案。


  档案袋上贴着的照片和亲眼见到的活生生的人总归是不一样。照片上的人穿着普通的衬衫不苟言笑,除了比别人帅一些,好像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,可这人事实上却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。和照片上的不一样,露着狡黠的笑,一只披着猫咪皮的狐狸。


        见你时,乖的可怕,也奸诈的可怕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我第一眼见陆风平时,觉得他就是一只狐狸;相处久了又觉得他就像一只缺爱的猫,你对他好一点,他就会摇着尾巴绕着你转圈;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,他根本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纯良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,所以最后陷入他的谎言、困在他圈套里的,好像始终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我不相信他会就这样死掉。

 

  直到我在警局看到了那具焦尸。

 

 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。反正我不相信他这种人会死在一场大火里,至少在我掀开那张白布前,我是不会相信的。



二.

 

  罗飞的脑子一片空白,跌跌撞撞地冲进停尸间,有什么撞的胳膊生疼,但他顾不上这些。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内心的疼痛,几近感受不到心跳,好像他的心已经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候罗飞才慢半拍地意识到陆风平对他而言的意义不同。很难说是什么不同,就好像他的出现填补了所有的缺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是….爱吗?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,内里饱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,他们之间的纠葛又怎么能只用爱一个字解释的清楚。

 

  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,从头顶到脚尖冻硬了,与其说是绝望,倒不如说是整个人已经麻木了。陆风平曾经的每一次插科打诨都开始在罗飞的大脑里回响,然后很难再做出反馈,一切最终变得鸦雀无声。

 

  恍惚间,罗飞觉得他这辈子都成为不了一个英雄。无论是现在救陆风平,还是十年前救梁音。

 

  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如萧席枫,成为不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英雄,救陷于困境中的妹妹。而今十年过去,每次听到梁音喊他“哥”,脑海里只会重现那天她错身避开他时看向他的眼神。

 

  罗飞突然脚一软,单膝跪在了地上。脑子里的线全绷断了,只能倚着墙靠着。心恍恍惚惚才坠回了原处,呼吸着外面流淌进来的空气,同时被猛烈跳动着的心跳袭扰着。最后扶着墙缓了好久,内里穿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,浑身开始发冷。

 

  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正跪在地上发抖,双手撑着膝盖,拼命地吞咽着唾液,力图让大量空气重新涌入大脑里。

 

  陆风平死了。

 

  死在了一场大火里,是吗?

 

  龙州刑侦大队副队长罗飞。


  可就是这样一个人,到底能救的了谁。


 

三.


         午夜梦回,他居然梦到了陆风平。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低喘着从床上坐起来,他做了一场梦,今天久违地没有再梦到十年的场景。陆风平却成为了他新的梦魇,罗飞梦到了那场爆炸。


        是不是一切都是梦,陆风平是不是没有死?罗飞一瞬间分不清真实和虚幻,他也不想分清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永远平时镇定自若的人,这时踉跄着翻下床去,迷糊着抬头时却在床头看见了陆风平送他的那支棒棒糖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愣愣地看着,一点点伸出手去够那根棒棒糖。直到把糖握在手里了,才恍惚发觉自己的手颤的厉害。


       罗飞把手握紧了,狠狠地撞向自己的心口,像是要把那带着回忆的丝丝缕缕揉碎了嵌进自己的身体里。


 

四.


         梁音他们觉得罗飞这几天很奇怪,可能是他们队里接连不断有人牺牲、死亡,先是刘东平,如今轮到了陆风平。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但感觉好像又是不一样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是死在罗飞面前的。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,只给外面的人留下煤气被拧开的声音,然后就是翻涌的热浪,和几乎震碎耳膜的爆炸声。


        最后是死亡。


        梁音眼见着罗飞冲散了好些拦着他的人,踉跄地扶着门迈进了停尸间。他怔愣地看向白布包裹着的那具尸体,颤着手不敢拉开裹尸袋,好像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尸体早就面目全非了。于是只是无言地呆站在那里,后面跟着几个不敢开口的警员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里好冷啊,陆风平,你冷吗?


        他把自以为还温热的手搭在了白布上,轻搭着却又不敢再碰,好像多用点力那具骸骨就会瞬间化为乌有一样。梁音他们默默地退开了,把停尸间留给了罗飞一个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这么走了…那邓阿姨的案子怎么办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他在档案上看到陆风平身世的那一刻,就觉得这可能是上天为了让他赎罪,而派遣他要保护好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带着愧疚、苦痛和挣扎,一步一步走向陆风平。可事到如今,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对陆风平到底是什么情什么爱了。他哽咽着喊陆风平名字的时候,谁知道,这是否又带了点别的什么感情。


        罗飞觉得死亡不仅仅像一堵墙,而像是深海,突然一头栽进了海里。冰凉的海水淹的人发懵,胸口被闷的生疼,然后是窒息,最后低喘着。任凭泪水与咸苦的海水混杂在一处,这是死亡。


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,我好冷啊。



五.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捧着一大桶棒棒糖坐在地上发呆的时候,接到了雨哥的电话。


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没死,他就知道。这么狡猾的一只狐狸,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在一场爆炸里。可直到他挂掉了电话,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抠着怀里的棒棒糖桶,已然抠的指甲发白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还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废弃的工厂。好像有人在告诉他,一切罪恶起源于此,也终究会终结于此。从今往后,那场维持了十多年的噩梦就要结束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罗飞在半人高的草堆里看见陆风平的时候,是真心很想给他一拳,让他醒醒别做傻事。但是他下不了手,他不忍心。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个凶手的罪恶了,没有人比他们更想杀了胡大勇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切的罪恶都始于此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
  “还有……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罕见地哽咽着对陆风平吼了后半句话,嗫嚅着又想开口说什么,最后望着对面人破碎不堪的样子,又不知所措地顿在原处。


         风起来了,把半人高的杂草吹的东倒西歪。两个人相对而立,在黄昏中,一切变得慢下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苦笑了一下,泄力一样故意栽倒在罗飞的怀里。闭上了眼,却以这个别扭的姿势死死抓着他的手。

 

  后来在回程的路上,陆风平和罗飞说,是他救了他。罗飞很难得地冲他笑了,陆风平表面不动声色地跟着笑了起来,却好像还是很惊讶他的反应。顿了好久,罗飞告诉他,其实是你救了我。



六.


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回归警局后,好像一切变得很顺利,他们成功的找到了幕后黑手。但好像上天始终在告诉他们,故事总得要有些跌宕起伏,才会变得好看。无论是在十年前,还是十年后。


        无比相似的故事,又以不同的形式,重演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罗飞举起了手里的枪,颤着手不敢扣动扳机。如果射杀了白亚星,就违背了法律,他曾经那么劝诫陆风平相信法律,不要自己报仇,而今的他们又将陷入如此境地了吗?


 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把他的手按了下来,示意他定心,一切有他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,换我救你。
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陆风平被警员带走,罗飞后退半步怔愣在原地,他才想清楚了白亚星的阴谋。白亚星抓住的是他骨子里的软弱,而他也确实是个懦夫。十年前如此,十年后,亦是如此。


        我明明可以开枪的,罗飞麻木的想着。是啊,明明开枪的人应当是他,而不是陆风平。白亚星切实威胁到了警用人员的生命安全,不管他在那里神神叨叨地怎么蛊惑人心,都该开枪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十年了,他还是一样…罗飞挣扎着跪倒在原地,闭上了眼,沉闷地几近喘不上气来。无尽的梦魇中,他想把枪瞄准自己的心脏,却被陆风平握住了枪把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一次,我替你选。”他好像在黑暗中听到了陆风平的声音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十年挣扎的结果,究竟是什么?每个晚上,罗飞都能梦见,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次,陆风平替他成为了那个挺身而出的人,安抚地把他放在了被保护的位置。十年前,是他自身的恐惧让他停留在了原处;十年后,陆风平替他关上了那扇门,把他关在了那个安全房里,替他开了枪。


        今后的梦魇,大概都会是这个画面了吧。


 

七.


        日子久了,局里的那帮人也就渐渐习惯了陆风平的消失。只是有时审案子时会顺着念叨一句,“如果陆老师在就好了。”还有桌子上常摆着的那桶棒棒糖,好像也一直没人吃,只有罗飞有的时候会拿走两根,其他人又会在隔天给补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似乎改了性子,原本对什么都没热情,如今却迷上了棒棒糖,也变得有人情味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说陆风平填补上了他心里的所有缺口,大概还真是说对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哥,”那天下班后,梁音喊住了他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两年了。”所有人都闭口不谈,却又都心知肚明,陆风平进去已经满两年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今天是可以探监的,但没人提出要和罗飞一起去,只是一个个沉默地往罗队桌子上塞自己写给陆老师的小纸条,还有攒的各种包装的糖果。这似乎是一个仪式,一个独留给他们俩的仪式,没人敢去打破。


  

八.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倚着那堵矮墙坐着,后面的监牢里有棵树。陆风平捻着根棒棒糖走过来,作势没看见他,举着个糖问那棵树要不要吃糖。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好笑地看着他,又不打算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看着陆风平在那里自导自演。他相信,反正那根糖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会到他的面前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罗飞,吃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抬头看着陆风平笑起来,伸手还未触到那人的手,只觉得被风迷了眼。用力地眨了眨,才恍惚地意识到,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举着手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云雾翻涌成风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高墙之外。



九.


          罗飞驻足在了高墙之外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两年里,他常来这儿。探监的时间有限,每月的次数也不多。每月的额度用完了,他就只是站在外面。看着被铁丝网围起的牢狱内里,有棵枯掉的古树,只有快断了的枝桠,支着头往监狱外看。罗飞意外地觉得与它亲近,就像是找了个旧友,于是有事没事就蹲在那墙边,听风折断上头干枯树梢的声音。


         来的次数多了,他有事没事的就会带点水来给树洒洒。他坐在树下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想陆风平,想他在监狱里怎么样,他身手那么弱会不会被别人欺负了,想他的寸头长回原先的长度还要多久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习惯性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。想着如果陆风平在的话,一定会傻笑着把糖递到那位树先生的旁边,问它吃不吃。等听到风吹落叶的声响后,会带着满脸笑意地把糖收回到自己的掌心里。


        最后假装拍拍自己的风衣,再好整以暇地调侃他,问他一句,“罗飞,吃糖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罗飞摇了摇头,突然没来由地笑了。他没再去问那位沉默的树先生,只是剥开了糖纸,把棒棒糖捻着转了一圈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再来一根”


        糖纸的包装上写的是这个。罗飞开始怀疑这家厂商的受众群体是不是只有小孩们和陆风平,棒棒糖卖不出去,要全靠送。他近两年拿的棒棒糖里,几乎全是再来一根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把糖纸叠好塞回口袋里,拧着眉决定回局里再给自己兑一根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风把什么东西吹散了,罗飞只是自顾自地把糖放进了嘴里。他靠墙坐在监狱的外面,风起来了,天上的云飘的很快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云飞成风。



十.
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表现良好,陆风平被提前释放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罗飞设想了好久,比如是不是该在监狱门口蹲点守着他,给他一个拥抱,或者是买束花别别扭扭地送给他。但是世上永远有很多出其不意的事,他刚刚出发准备去接人,隔壁街道就出了案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火急火燎地把嫌疑人抓了,只能匆匆赶回风平浪静。人已经到里面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陆风平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。罗飞看了许久才总结出来,他觉得的变化,可能是陆风平瘦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罗飞给陆风平抛了一根他随身带在口袋里的棒棒糖,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真心地笑过了,直到遇到了陆风平。

 

  从前的他不敢在夜里睁眼,怕看到十年前那个血淋淋的场景,死不了的罪犯,衣着凌乱的女孩,和那个吞咽着血块让他快追的英雄。他怕看到他自己,孤身一人站在那里,不敢往前,看到过去的懦弱。

 

  如今他抬头看,陆风平拿着根棒棒糖在和他的警员插科打诨。

 

  于是再不害怕深夜里的午夜梦回,因为他知道,这次陆风平把他向前推了一步,也是时候该向前看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起风了,他们两个并肩站在阳台这一隅之地。底下是黄昏的街道,裹挟着城市烟火气。天空云海翻腾,大概是起风了吧。
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“陆风平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 “嗯?”
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,云飞成风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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